天人隔的兩條山脈相連之後，恰如一個倒過來的“人”字，而曲懷觴說的山谷，就是兩條山脈相連後形成的一處死角。

齊夙捏著一粒蓮子送入口中，嚼了一口後才回想起來忘記去蓮心了，只是半晌預想的苦味也沒有蔓延開，他慢慢將手裏的蓮子轉了轉，發現了一個小小的孔，蓮心被去了。

看許昭昭在一旁吃的不亦樂乎，齊夙忽而明白，許昭昭為何要喊曲懷觴娘了，這心思細膩的跟個女人似的。

“予安盯著我看做什麽？”他順手將手裏的蓮子遞給林追笑，輕笑著看著齊夙。

齊夙頓時覺得有些尷尬，他能看懂林追笑的心思，必然也能看懂其他人的，如此一來自己成了什麽人。

“沒什麽，只是想起來我娘從前給我剝蓮子從來不去蓮心。”果然，一提起他娘，曲懷觴就微微收斂了笑意，若有所思點點頭。

夕陽的最後一絲光亮被藏了起來，竹林外開始亮起盞盞明燈，然而此處卻依舊置身黑暗。

齊夙環顧四周，只見林追笑起身往屋內走去，暖融融的光忽而亮起，他將一盞燈籠提了出來遞給曲懷觴。

“天色不早了，你們奔波一路也該去休息了。”曲懷觴將燈籠遞給許昭昭，朝一處指了指。

許昭昭接過燈籠爬起來，拍拍身上的碎屑朝齊夙道：“走走走！齊夙，我還從未睡過這種地方，一定很有趣。”

曲懷觴指的地方是荷花池的盡頭，那裏有山泉落下，水霧繚繞，邊上有著兩間小小的竹屋，門前亮有一盞明燈。

推門而入後，許昭昭頓時驚叫道：“這怎麽睡啊？”

也不怪她驚訝，這竹屋內連張床都沒有，有的只有一張被兩根繩索吊起竹席，竹席編制的倒是牢固，只是連床被子都沒有，的確不好睡。

齊夙微微嘆了口氣，脫了外袍搭在上面，示意許昭昭鋪著。

而後轉身遙望那荷花池中的竹樓，曲懷觴似乎還在同林追笑說著什麽。

許昭昭隨他目光看去，一把捂住嘴，齊夙不解的看向她，只聽她道：“林追笑，他竟然開口說話了！”

其實除了啞巴都會說話，但許是見慣了林追笑不開口，因此所有人都下意識的認為他不能開口。

“別看了，他不開口必然是有他的原因，這件事切勿與旁人提及。”將許昭昭拎起放上竹席，齊夙合上門離開。

翌日

天剛剛亮，齊夙便被門外的腳步聲驚醒，而後便是敲門聲：“予安？”

齊夙翻身起來，險些從竹席上掉下來，站穩後才應聲道：“何事？”

曲懷觴道：“待會兒他們要進山，你們一起跟著吧。”

“好。”齊夙應了聲後便聽見腳步聲漸漸遠去，打開門後才發現，門前放著一個竹編的食盒。

另一邊，許昭昭正拿著一個白團子吃著，一雙眼睛盯著齊夙看。

“你現在不覺得我起的早了吧。”她咬下一口，邊嚼邊道：“在天山時，我師兄每次都是天不亮就起來了，等我們起來他都將早飯給做好了。”

齊夙提著食盒往竹林外走，邊走邊道：“你師兄以後也不知道要便宜哪家的女子。”

許昭昭笑嘻嘻道：“便宜我！”

齊夙腳一頓，而後快步往前走，許昭昭追著他道：“你怎麽突然跑快了，再給我拿個團子吃！”

齊夙將食盒一扭，換了手拎著。

許昭昭見狀不滿道：“你幹嘛？”

“我的！”齊夙伸手掀開食盒，一手拿起兩個白團子，在上面都咬一口再放回去。

許昭昭瞪大眼看著他，不知是不是被他這孩子氣的舉動給嚇到了，楞了半晌才朝後大喊道：“師兄！齊夙他壞！”

齊夙拎著人繼續往前走，邊走邊道：“快些趕路，早些將此事處理完，我帶你回落楓城看看。”

“落楓城有什麽好玩的？”許昭昭果然跟著他往前走，追問他道：“我聽說你以前就是南疆那邊的，那邊都有些什麽？”

齊夙道：“多了。”

許昭昭鼓著腮幫子思索他這個多了，到底是有多少。

“公子！進山的人已經準備妥當，可要出發了？”出了竹林後，紫蘇便迎了上來。

齊夙點點頭道：“勞煩帶路了。”

紫蘇聞言朝著那竹林再次行禮，而後才領著兩人往一處走。

此次進山同行的人都是女子，衣著打扮也大多相似，毒鳶也在其中，再加上紫蘇，總共四個女子。

那兩人應是一對孿生女，相貌生的九分相似。只是一人冷著臉，一人笑意盈盈。兩人相貌近似，脾氣卻不知為何相差甚遠。

“紫蘇姑娘！要抵達那處山谷需要多久？”一路上都死氣沈沈的，最先耐不住的就是許昭昭了。

紫蘇回頭看向兩人，開口道：“若按我們現在的速度，怕是要明日太陽落山時才行。”

想要翻過天人隔那高聳入雲的山頂再下去，沒有一天時間是辦不到的，更何況幾人還要行至那山腳下。

許昭昭的眼睛歷來好的很，她朝著北方看過去，也只看見極其淺淡的山體，如同陳舊褪色的水墨畫一般。

不過，相對於所謂的山鬼，她更關心別的問題：“那我們晚上住哪兒？”

紫蘇道：“我們進山也時常需要幾天，故而山中有多處搭建的樹屋，應該可以暫住。”

走了大半日，幾人才行至天人隔的山腳下，沒有人會朝上看山有多高，因為根本看不見頂。

這一帶她們來的不多，故而樹屋都只找到了兩間。

不過另齊夙沒有想到的是，這山腳下還是有人居住的，人自然是西夷的人，不過都是些年過半百的人。

毒鳶顯然更熟悉這一帶，她這一路都沒有開過口，此時則指著那兩個正在整理東西的老人道：“你們跟我去那邊住下吧。”

許昭昭看了齊夙一眼，見他走過去，自己也忙跟上。

“這兩位都是我西夷的長老，兩位是族長的客人，就不必隨我行禮了。”毒鳶來到那老人的石屋門前恭恭敬敬行禮，畢後才領著兩人往裏走。

“長老，這兩位客人想要了解一番近日山中的情況。”聞言，墻邊站著的老人緩步走了過來，看了看兩人擺擺手示意兩人坐下。

齊夙在院中坐下，看著老人緩慢的拿著東西放上桌，開口問道：“老人家一直住在這裏？”

“是的，從新族長繼位開始我們就在這裏守著了。”這老人的聲音雖有些渾濁，但氣力確實頗足，感覺並不像是老人。

不過別人的事齊夙不好多問，因此便繼續打聽山鬼一事：“那近日山鬼敲山一事，這附近可有什麽變化？”

老人笑了笑，道：“你們來的時候很對，這幾日山中入了夜後，出現了些許怪事。”

齊夙道：“什麽樣的怪事？”

老人道：“山中雲霧散了又聚，鳥雀飛了又回，近日時傳出過一陣比往常要小很多的聲響。”

山中雲霧入夜之後便開始慢慢聚集，隨夜深而濃厚，而這散了又聚一說有些古怪。

鳥雀飛回姑且不提，這所謂的呼聲又會是什麽？

齊夙問道：“那是一種什麽樣的聲音？”

老人轉頭朝北方雲霧裏的高山看了一眼，緩緩道：“看看這時辰，應該快了！”

幾人草草用了飯，齊夙便靠在窗前盯著漸漸隱藏進夜色裏的遠山，這位置齊夙是問好的，窗子對著的位置恰好就是那聲音傳出之處。

等了約小半個時辰，齊夙朝屋外喊道：“許昭昭，以你現在的目力，能看多遠？”

許昭昭正在院中擺弄那些花草，頭也不回的應道：“齊夙，我這是人的眼睛，雖說能看遠些，但畢竟是人的眼睛，不能當千裏眼用。”

齊夙沒有再出聲，他本就沒抱太多希望，畢竟這距離太遠了。

若是有千裏眼在倒還好，但千裏眼那東西金貴的很，這一帶估摸著是尋不到了。

“————咚”

遠處天際似有悶雷打響，卻又比雷聲存在的更長一些，並且是慢慢變小再消失不見，若真說像什麽，那一定說和尚敲的鐘。

這一聲響起後，雀鳥成群結隊的飛起，各種鳴叫摻雜其中，由遠而近。

山中似乎也有了些動靜，應是野獸被驚動了，正在四下逃命。

仔細聽了一會兒，齊夙也覺得有些頭皮發麻，那種聲音就像是高大的巨人在用什麽武器敲打山體一樣，一下又一下，極其規律。

慢慢的，那山峰繚繞的雲霧似乎散去了些，露出隱隱約約的山體。

許昭昭跑過來趴在窗沿上朝那處張望，聽了兩聲後，她突然問道：“是不是這裏的地龍要醒了？”

齊夙搖搖頭，道：“此處雖山脈連綿，但從未聽說過這裏發生過地龍事件，而且這動靜也不像。”

“哦。”她應了聲繼續看，這聲音並沒有持續多久，隨著一陣“嗡嗡”的聲音響起，這“山鬼”也終於消停了。

“沒了！還真就是這個時辰，這到底是怎麽回事？”言罷許昭昭扯著耳朵又聽了聽，才失望的松了手。

齊夙擡腳往外走，邊走邊道：“你收拾一些吃食帶上，我們晚上進山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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